莉塔伤得很重。

忒修斯坐在圣芒戈的病床边，握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莉塔的手，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望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花出神。

已经是新年夜了。

时隔许多年之后，他和爸妈、纽特终于再次一起享用了新年夜的晚餐。纽特坐在长桌旁，依然有些许尴尬。但或许是蒂娜一直在桌下鼓励地握着他的手的缘故，他的不自在并没有阻止他在某种程度上享受着这顿晚餐。

他们甚至为莉塔留出了一个席位。即便圣芒戈的治疗师并不能给出莉塔苏醒的确切时间，斯卡曼德一家依然抱着相当积极的态度——斯卡曼德夫人甚至在席间兴致勃勃地提起了婚礼的事宜，即便距离预定的日期早已过了大半年。

“计划总是不嫌早的，”她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冲蒂娜眨了眨眼，后者有些害羞地抿嘴笑了笑，随后突然对自己盘中的土豆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忒修斯也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能够在废墟中找到昏迷不醒的莉塔已经是足够的幸运，即便是看不到尽头的等待，同当时以为自己失去了她的恐惧相比，他也可谓是甘之如饴。

尽管他不曾向任何人提起过，但是，同斯卡曼德夫人一样，在每个从魔法部回到圣芒戈陪伴莉塔的夜晚，他总是牵着她的手，拇指缓慢地摩挲着她手背的皮肤，在脑中刻画着一个又一个她醒来后的细节——他应该用怎样的表情迎接她，她回到家时应该怎样布置，他们的第一顿晚餐应该选择哪一道主菜。莉塔偏爱羊肩肉，香草焗烤配洋葱红酒汁，忒修斯还记得第一次约会时她吃到这道菜时带上笑意的嘴唇。他将这道菜学得纯熟，即便是霍格沃茨厨房里的家养小精灵恐怕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饭后甜点或许他可以去照顾一下雅各布的生意，毕竟他的烘焙作坊已经是整个伦敦公认的优异…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轻轻弯了弯唇。

晚餐之后，斯卡曼德夫人留下了纽特和蒂娜在家中，却相当体贴地直接取了他的风衣外套，送他到门口。

老妇人将风衣塞进他的怀里，不紧不慢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儿子，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只有梅林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我有种感觉，一切只会越来越好的。”

忒修斯微笑着拥抱了他的母亲：“新年快乐，妈妈。”

他的怀表发出清脆的“沙沙”声，仿佛是细小的烟花在炸开。他没有松开莉塔的手，另一只手伸进西装内袋掏出怀表。这只古铜色的怀表是莉塔在他们一起度过的上一个新年送给他的礼物，这一年来除了显示时间，这只表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忒修斯甚至以为这是莉塔从麻瓜的旧货摊淘来的装饰物——不可否认，这只怀表非常适合他，也适合她为他搭配的每一身衣服。然而此刻，这只怀表发出过于欢快高昂的声音，表盘上每一个标记时间的符号上都升起不同颜色的光点，在表盘上方炸开成一场绚烂的烟花秀。时针、分针和秒针从坚固的黄铜质地突然变得柔软，在表盘上交缠弯曲着，被表盘上方的烟花秀映出斑斓的光泽。

忒修斯辨认出那些指针正在快速变换着，组成一个个单词。

ten

nine

eight

seven

six

他笑起来，眼眶微热。他更紧地握住莉塔的手。在这样一个特殊的新年夜里，他刚和家人用过晚餐，现在莉塔在他的身边睡着，而她送给他的怀表陪他一起倒计时，数着新年的到来。

three

two

one

变幻出最后一个数字，表盘突然脱离了怀表，立起来，旋转着向空中升起，在他的眼前漂浮。边缘喷射出五颜六色的烟花来，立起的表盘正中，指针再次延伸交错着，组成他熟悉的、莉塔的字体：

happy new year

my love

忒修斯用拿着怀表的手腕揉了揉眼睛，然后笑着回应道：

“Happy new year, my love.”

第二天清晨，伏在床边睡着的忒修斯是被手上轻柔的力道唤醒的。他茫然地抬起头，看见莉塔握紧他的手，含着泪，笑着望向他。

又是新的一年了。

他们的未来，还有许多、许多个新年。

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