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wtina | Thesleta
 
 

【授权翻译】Find Me 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 | 第十二章

原文:AO3 | Find Me Where the Wild Things Are

作者:sakurazaw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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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Sometimes the Past Can

 

第二天下午,蒂娜返回了拉帕的住处,而纽特仍留在卡斯特罗布舍,连续好几小时忍受着教职员工们假意对毒牙龙感兴趣而偷偷摸摸朝他投来的视线。

太阳终于落山,凯波拉开始设置陷阱,用大笑般的高亢叫声彼此呼唤。在通往校外保护屏障的小路上,古埃雷洛教授追上了他。纽特本希望能再回避他几个小时,此刻则不得不面对预料中的一系列询问。

这位潇洒的教授正如纽特担心的那样不可救药。在发现蒂娜是专程来里约找他后,更是变本加厉。

“她辞职了,”纽特说道,并不确定这对他的辩解有什么帮助。

古埃雷洛挑眉:“那她显然在寻找下一份工作,或许成为一位年轻英俊的魔法生物学家的保管员?”

纽特瑟缩了一下。“别开玩笑了。”

“她是位俊俏的女性,斯卡曼德先生,”古埃雷洛说着,在纽特眼前晃晃手指。“如果你没有兴趣,请告诉我,我会亲自追求她。”

哇哦,这可是个有趣的想法。纽特忍不住笑了,想象古埃雷洛夸张地试图和蒂娜调情,后者面无表情但内心恼怒不止的样子。“我倒很有兴趣瞧瞧。”

“你是说她会伤害我,”古埃雷洛戏剧性地将视线转向天边,勾起嘴角。“她确实有种令人倾心的威慑力。那双眼睛。如此美丽。而我恰好非常喜爱有魄力的女性。”

纽特眯起眼。对方对自我偏好的剖析让他感到不自在,更别提他假装肖想蒂娜的模样了。

“得了,我知道你在试图惹恼我,没用的。”他说。

古埃雷洛安抚地举起双手,一边跨过一根粗壮的藤蔓。“好吧。但你现在正要去见她,不是吗?”

“到昨天为止,我们几乎有一年半没见过面了。你可能不信,但我们需要了解一下彼此的近况。”

“我的朋友,至少告诉我这一点:昨晚你没有错误地决定让她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吧?”

纽特停下脚步,抱起双臂。他对这个提问并不意外,但还是感到失望。他本以为对方会成熟些的。但……也可能是文化差异。或许他只是个太质朴的英国人,因而无法融入这场对话。

“没有,”他诚实地回答,但举起一只手制止古埃雷洛庆贺般的咧嘴笑。“我不知道她房间的口令,她还喝了两杯罂粟柳茶。我睡在——”他打了个响指,试图让对面咯咯直笑的人集中注意力,“我睡在地板上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如此,尽管并不完全属实。

古埃雷洛怀疑地瞥他一眼,但片刻后似乎相信了纽特的真诚。

“真的?”他看起来有些不解。“你就这样浪费掉了重聚的机会?”

纽特皱眉,感到更加失望。“你觉得我会在一位女士受伤并因为药物神志不清时占她的便宜吗?无论我们对彼此的感觉如何,那都不是时候。”

“她来里约是为了找你,我的朋友。我不认为她会十分介意。”

纽特感到一股烦闷在胸口打转。他痛恨这种想法。“我情愿她在清醒时亲自作出决定。请记住这一点。”

古埃雷洛叹气:“如果你坚持的话。”

纽特真的有些被惹恼了,话语不经思考就脱口而出:“真不敢相信你父母给你取名加兰特(译注1)。”

对方只是笑起来。“我应该叫易戈尔(译注2)!”

“你应当被称作瑞克(译注3)。”

古埃雷洛愉悦地咧开嘴。“那是什么意思?我是园艺工具吗?”

“不,意思是你长相俊美但举止不端。”

面前的教授爆发出一阵大笑。“没错!你对我的了解尽在言表了,我的朋友!我堕落得无可救药。或者说,那是我的目标。请允许我拖你下水吧。”

他抓着纽特的胳膊继续走着,一只手指向东边。“你一定要带戈德斯坦小姐去看依帕内玛的海滩夜色。那是全世界最美的地方。如果她在那里还不会爱上你的话——”

“我并不担心那个问题,”纽特回答,急切地想让对方住口。片刻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又过了一会儿,他迷茫地意识到,事实的确如此。他其实……很确定蒂娜的感情。从她读他的笔记时柔和的面部线条,从她明亮的、闪烁的眼神。

从她将手放在他掌心时,颈窝凹陷处隐约颤动的脉搏。

不,他并不担心他们是否会坠入爱河。只是关乎正确的时刻。她仍带一丝怯懦,并非拒绝,而有其他缘故。或许她的生活已太过天翻地覆,无法再应对更多变化。他可以伸出手,等她慢慢了解到他值得信任,再一步步靠近。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火蜥蜴般的眼睛,每日陪在她身边,他就拥有无尽的耐心。

古埃雷洛看着他,嘴角挂着一丝骄傲的窃喜。“你让我感到惊讶,”他说。“你很确信她是爱你的。所以……”

他们到达了屏障边缘。纽特从袖子里抽出魔杖,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这场尴尬的对话。他用杖尖点了点保护罩,看着金色的魔法如纸张被火焰蚕食般化为灰烬。他向前迈步,接着古埃雷洛的话问道:“所以什么?”他隐约觉得对方的回答会令人不悦。

“所以,你们已经有过亲密接触了。你和戈德斯坦小姐?”

纽特转过身,像看着自己最不可救药地淘气的嗅嗅似的瞥了他一眼,然后幻影移形了。

 

#

 

他在拱门附近幻影显形。傍晚的空气充盈着夜生活的狂欢氛围。他在桑巴酒馆的小广场附近看见了蒂娜,她倚在一道拱门边,双臂交叉。只一眼,纽特就理解了她防卫的姿势:在她身后,一名麻瓜男子凑得很近,一边指着他身后穿着荷叶裙或带着浅色帽子、正随节奏舞动的人群。

昨天重逢时,她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的样子让他笨拙得像个无措的少年。而今晚,在这恰到好处的距离外,他可以将蒂娜·戈德斯坦的魅力尽收眼底。

酒馆外悬挂的灯笼洒下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瘦高的身形。她浓密的深色头发此时被打理得干净整洁,已经长过下颌,只稍有些不服帖。她微微扬起头,侧过脸,不去理会试图和她调情的男子。这样的动作为她增添某种神圣的美丽,令他只想注视着她。或许形成一种信仰。她会是一扇漂亮的教堂彩窗。

但没什么辞藻能描绘那双眼睛。有好一会儿,他只是长久地凝视着她,完全理解那名麻瓜男子所受到的吸引。

蒂娜摇了摇头。男子将手按在心口,显然是请她重新考虑。纽特偷笑起来,享受着她如此恼火的样子。那名男子抓起她的手,拉向自己的胸口,然后向后退步,试图将她带进舞动的人群中。

蒂娜试着抽回手,但男子没有松开,双手合十将她攥在掌心。

那真是大错特错的举动。蒂娜的另一只手伸向魔杖,又停在那里,她的理智和身为女巫的直觉相互拉扯。她没怎么应对过由麻瓜造成的此类局面。纽特在她有所动作之前已经迈开了步子。

他大步走过去。这个愚蠢的可怜人——她可能会打断他的鼻子。一群巴西男人大笑着,嚷嚷着鼓励那名男子,其间还夹杂着一些纽特猜测是在调戏蒂娜的语句。他能看见蒂娜已经在身侧攥起了拳头。

纽特在脑中迅速规划着行动策略。一个隐蔽的咒语让那些朋友闭嘴。然后抓住她的手,挡在她和男子之间。她攥得关节泛白的拳头快要举起来了。梅林啊,他可能要拦着不让她冲上去。

他小步跑过最后三米的距离,突然出现在麻瓜身侧。他用四指钩握的巧劲掰开男子的拇指,插进两人之间,解救下蒂娜的手。

“不好意思,”他说着,用手臂护住蒂娜的胳膊,“但她说了不。”

“没错,”蒂娜怒吼,“有些人该学学这个词的意思。”

纽特抓紧她的手肘,随着她侵略性地向前迈步,及时转身。蒂娜抓住他的胳膊,发现自己被他的身体挡住了去路,投来惊愕的一瞥。纽特捏了捏她的手,用与她相对的手覆住,半是安抚她的怒气,半是为了防止她挣脱。

这是一个很实用的动作。在六年级时,他几乎每周都需要这样制住莉塔,那时的她被焦虑裹挟,永远如同一阵暴怒的飓风。但莉塔的身高比他矮一头。蒂娜则更有难度。他必须将重心压在脚后跟上,以确保她不会冲过去。

男子张开双臂,友好地示意认输,踱步走回那群吵吵嚷嚷议论着他的不幸的朋友中去了。

蒂娜依然怒火中烧,但似乎也意识到他们正在秘密行动,最好还是不要在拥挤的大街上拳脚相对。

“为什么我最近遇到的每个人都觉得‘不’代表着‘继续说服我吧’?”

“我也发现拒绝不如往常有效了,”纽特说道。“或许是语言不同导致的理解差异。”

“什么理解差异?”她仍怒气冲冲,指甲微微扣进他外套的袖子里。“巴西的女士们也这么咄咄逼人吗。”

“以我的经验来说,不是的,”他回答,“但必须承认,我的经验十分有限。不过我的确和一位比你的朋友更直白的陌生人起过争执。”他朝桑巴酒馆对面的海滩点了点头,用两人交握的手指着那个方向。蒂娜立刻和他一起向那里走去。

“怎样的直白?”她问。

“啊,”他尴尬地笑了一声。“我很确定她是个扒手,但她假装是另一类职业,并且,呃,不允许我拒绝她的陪同。”

蒂娜抬眼,在仍未褪去的恼怒中露出一丝打趣神色。“你一定同往常一样从容应对了。”

“我猜她大概没想到会在我的口袋里找到一只护树罗锅。她看起来很惊讶。”

蒂娜明快的笑声似乎冲淡了这段记忆的不悦。有那么片刻,她的身体压住他的手臂,笑意令她脚步不稳,失去平衡。纽特扶住她,攥紧她的手,边笑边补充:“皮克特相当维护我的名誉。”

“我相信他一定是的!”

她站稳脚步,继续挽着他,两人陷入一阵舒适自然的安静。他们向左转,沿着高架渠(译注4)朝暗处走去。高大的双层拱门向西沿拉帕街区延伸,向东则穿过绿地。拱门下小小的空地上容纳着手工艺人的临时摊位,售卖美食的小推车,饱经风霜的本地老人聚在酒桶和简易座位上,吸着雪茄,传递着酒瓶。还有吉他乐手和吹号人,与虫鸟的夜啼遥相呼应。

这里也居住着不计其数的占卜师,邓布利多给他的信中就提到了其中一位。

夜渐渐深了,空气中沁入凉意。纽特和蒂娜手挽手走过形形色色的人群。直到普通的煤气灯之中偶尔出现几盏油灯,摩肩接踵的人群稀疏了,躲在拱门阴影下的人们低声交谈。在黑暗中,狭长的小路逐渐被两侧的野草包围。

在右侧稀疏的树枝和灌木的遮蔽下,城市似乎消失了,他们仿佛走在古代文明的边缘,除他们以外,只有神秘学者和旅人。

若是此时他们没有任何目标,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纽特想停下来研究那些闻起来很有趣的食物,在零星的杂物中翻找麻瓜的传说——他们对野兽总有些有趣的观点——最重要的是,和身边这位非凡的人儿自在漫步,而不是被责任驱使着尽快结束。

和蒂娜这样并肩行走的感觉很好。她的肩时不时撞在他的肩后,温暖的手肘贴在他身侧。他们在行走中协调出一种自然的姿势,他的手勾在口袋边缘,她的手指拢住他的小臂。她的步伐同他完美贴合,令他更喜爱这样的感受。以前会这样挽着他手臂的女性只有莉塔和他的母亲,而她们都比他矮小,因此他必须调整自己的步伐。在霍格莫德度过一天或是看完鹰头马身有翼兽的比赛之后,他总因为长时间弓着身子而腰酸背痛。

蒂娜可以轻松地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他这样想着,趔趄了一步。渐暗的天色中,沿着拱门的松软小路令他脚底一滑,蒂娜搂着他的胳膊稳住他。

“哇哦,斯卡曼德先生,”她说。她念他姓氏的调侃语气令他更难以恢复平衡了。她的辅音格外清脆。事实上,这倒让他想停下脚步,在灯笼照不到的暗处,请她再次重复。她的口音使他的名字听起来不同了。某种令他失去思考能力的不同。

“消痕匿迹,”蒂娜低声念道,将纽特的注意拉回泥泞的小路上。“跟我说说无花果的主人,”她说。“你提到他们也有传单?”

他猛地收回思绪。“是的,没错。”他将自己所知的关于传单的一切都告诉了她,并提到传单看起来是间谍们互相交流的掩饰。“你带来的那张传单并没有附带这样的消息。我看过了。所以,要么是那些通讯停止了,要么是撰写消息的人保持着静默。”

蒂娜皱眉,点点头。“那是执行任务的傲罗在身份暴露时惯用的预防措施。你低调行事一阵子。”他们继续走了几步。“你觉得是无花果的主人负责执笔吗?”

“我毫无头绪。但如果是他,那这个通讯网络已经失去了交流的渠道。”

“希望他们不止这一条。”

“嗯。”纽特拿出怀表,查看被施了咒的指南针。箭头指向靠墙的方向。那里悬挂着许多花色编织披肩,锡制火炉,有些灯笼罩上挖出星形的镂空。“应该就是这里。”

蒂娜观察着周围涂鸦的招牌,每块都画着手掌和水晶球。“邓布利多想让你去见……”她示意着墙边零星的人群。

“他的联络人为麻瓜们算命,”他说。“我要去做茶叶占卜。哦,还要带着无花果。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

蒂娜的目光扫过他平整的外套。“又是延伸咒?”

“它们非常有用。”

蒂娜笑了笑。“好吧,所以,一个占卜师。他告诉你对方的名字了吗,还是指望你喝——”她快速数了数,“十八杯茶呢?”

“月之女卢西娅·佩斯卡拉,”他回答,“我猜她是这群人里唯一货真价实的女巫。”

他们走进帐篷之间。这里聚集着更多人,本地人和游客混杂,循着如迷雾般缭绕的熏香气息在营地里穿梭。四处都是悬垂的招牌,透出东印度或罗姆族的风格,带有一丝马戏团似的戏剧性。他们一开始经过的几间棚子都没让他感到什么真实的魔法气息。

其中一个女人抹着厚重的眼影,额前佩着一枚银月装饰。她的客人是一位年轻的本地女孩,迫切地注视着混浊的白色水晶球。在他们经过时,女人向后靠去,弯曲的手指抽动着,假装是被亡魂附上了身。

纽特有些想笑,蒂娜则朝女人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目光。她注意到纽特疑惑的挑眉,摇摇头:“他们都不是真正的先知,只是装神弄鬼。”

“大部分假装能读懂手相和骨头的男巫女巫也一样,”他说,“真正的先知少得惊人。”

他对上蒂娜的视线,勉强勾起唇角,老实地承认:“我的占卜学没通过。”

在学校一向名列前茅的蒂娜看起来很是震惊:“怎么会呢?”

纽特咧嘴。他的父亲认为他应对此感到羞愧,可他毫不愧疚。“或许因为我写了一篇言辞激烈的论文,建议取缔阅读内脏的占卜方法,并称祭祀占卜的概念是荒谬的,没有实例能证明其有效性。”

蒂娜难以置信地闭上眼。“那……听起来确实像是你会说的话。”

“德尔菲斯教授想关我三个月禁闭,”他说,“但你不能因为学生完成作业而惩罚他们,所以他给了我最低分。”

他们路过一名正在给三个德国游客倒茶的男子,蒂娜用胯关节轻轻撞了撞他:“你对茶叶怎么看呢?”

“最好用来泡茶。”

“纸牌呢?”

“没用。水晶球或其他窥具也一样——除非你是真正的先知,否则这些都是垃圾。”

蒂娜点头,思索着:“你觉得有人真的拥有这种天赋吗?”

“有可能。我从没遇见过,但我知道有很聪明的人相信这些。预言之类的。你知道的,就是这种言论让某些倒霉的傲罗和魔法生物学家被卷进了别人的算盘里。”

“嘘。”蒂娜捏了捏他的胳膊,忍俊不禁。

他注视着她,直到她朝某处点了点头。纽特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看见一名女子坐在点缀着靛蓝色的深紫丝绸帷幔中。她穿着巴西女巫的传统服饰,头发被金色的布巾包裹着,仿佛一弯新月形的光晕笼罩在头顶。她的花裙在腰部下方被某种圆形的支架向外撑起。

她有着赤土般的皮肤,眼睑微阖,其下是浅金色的瞳孔。

“就是她,”蒂娜说。

纽特点头。“是的。她的书本是龙皮封面的。”

“袖子里藏着魔杖。水晶球也货真价实。耳环还被施了咒语。”蒂娜补充。

纽特注视着她的耳环。随着光线投射在那些金色圆片上,他突然意识到这名女士……知道一些事情。他需要过去,需要和她对话,需要聆听她的智慧。他有一个问题迫切需要得到答案,而她能够提供。

他摇摇头,甩去这一阵迷惑。“确实被施了咒,”他说。

蒂娜微笑着。他意识到这一次是她拉住他,不让他上前。

“你有点容易动摇啊。”

“怎么?”他问道,“你要动摇我吗?”

过了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蒂娜眨着眼看他。他刚刚真的调戏她了吗?他不确定自己对此是感到自豪还是尴尬。

她终于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眼里有某种神情一闪而过,令他如芒在背。然后她笑起来。

“我考虑考虑。”她将视线转回桌边的女人身上。“她的客人准备走了。”

他们朝她走去。几乎在同时,女人看向他们,开始洗一叠纸牌。浅金色的眸子迅速地审视他们全身。她的眼睑颤动着,偶尔眼睛上翻,只剩下眼白。当他们走近时,她将牌放下,抽出魔杖。

纽特敏锐地感到身后合上一道魔法屏障。

“斯卡曼德家的,”女人说道,神情微微变动了一下。“不……现在只有一个。”

纽特不知所措地摇摇头。“抱歉,我和我哥哥不……我们通常不一起行动。”

卢西娅·佩斯卡拉坦然地端详他。她的目光令他古怪地感觉被看透了心思。她又看向蒂娜。“亲爱的,你是何时?”

蒂娜摇头。“抱歉,你说什么?蒂娜。我叫蒂娜·戈德斯坦。”

“我知道你是谁,亲爱的。你有很锐利的气场。你的名字很称你。但你在何时?”

蒂娜望向纽特,微微睁大眼睛,再次摇了摇头。纽特也摇头回应。

“我刚到里约,”她说。“现在是九月份,1929年。我……28岁。”梅林啊。他总是忘记她的年纪小那么多。平时并不容易看出来。但也是,六年(译注5)在当下导致的差别比过去要少得多。

月之女朝蒂娜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

“我刚辞掉了美国的工作——”

“啊!”这似乎让她理清了思路。“我明白了。那你又在何时呢,亲爱的?”她转向纽特。

“呃……”他很想回答自己的年龄,但某种程度上意识到对方需要一个事件,而不是简单的“三十四”这个数字。

“啊,”月之女开口,仿佛他把想法说出来了一样。“是的,这就说得通了。还不是。但很快。又或者永远不——也有这种可能性。来坐下,亲爱的孩子们。你们都太过波动。命运在接下来的几小时处于冲突之中。”

纽特毫无头绪地望向蒂娜。她用眼神无声地示意他们可以共同应对。

她松开他的手,跪在编织地毯上。纽特立刻感到一阵空落。月之女从小桌下抽出一支烟斗,用魔杖点燃。她金色的眼睛扫向蒂娜。

蒂娜微微向后缩了缩脑袋,然后倾身上前,注视着对方,眼神坚定而敏锐:“你是一位读心者。”

月之女叼着烟斗笑起来。“你的大脑封闭术非常熟练,”她说道。“我不像你妹妹那么强大。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询问你在何时。我想我从你——我从斯卡曼德先生那里也得到了一些答案。”她拿开烟斗,吐出一股泛紫的烟雾。“抱歉。大脑封闭大师的时间线更难确定。我可能不太稳定。”

纽特努力汲取着信息,试图判断这名女子有多少行为是夸张的演绎。但她弄虚作假的部分少得令他不愿相信。她眉间有真实的挫败感,捏着烟斗的手指也微微颤抖。

“你是一名先知,”他陈述道。这已经毋庸置疑。

“是的,”她说。“虽然你哥哥并不容易被说服。不。他会的。”

纽特摇摇头,觉得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你把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带来了吗?”

他希望有什么办法证实这名女子正是月之女卢西娅·佩斯卡拉,而不是仅凭猜测。但,考虑到他们并没有什么暗号,他只能选择信任。如果她不是读心者的话,无花果本会是个不错的考验方法。

他伸进大衣,把解除了伪装魔法的无花果拉出口袋。小狨猴睡意朦胧地眨眨眼,注意到月之女,发出一声尖叫,显然认出了她。片刻之后,无花果已经围着她宽大的裙摆打转,在她的肩膀和头巾爬上爬下。

无花果的反应比任何暗号都令他宽心。动物的嗅觉和直觉远比具备易错性的人类判断来得可靠。

“是的,亲爱的!”月之女喊道。“是的,你在这儿呢。又见面了。好了,来,坐在这儿。”她拍了拍穿着白色上衣的胸口,狨猴听话地照做了。“好的,亲爱的。让我看看。”

纽特感到蒂娜挪动了一下。她一直僵硬地跪坐着,神情警惕。此刻她挪坐到地面上,靠纽特这一侧的手掌撑着地面。他不假思索地伸出一只手扶在她背后,确认着她的存在。

卢西娅半眯着眼,只露出一丝眼白。她平复着呼吸。纽特看见她泛白的眼睛里逐渐涌起泪花。然后她又转动眼球望向前方,金色的眼眸恢复聚焦。她眨了眨眼,撇去泪水。

“所以阿曼多已经死去了,”她说道,“而且那样痛苦。哎,奥洛费啊。”

“她在读无花果的记忆吗?”蒂娜低声说。

纽特点头,也得出了同样的结论。他不知道那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又或者并不是,除非同时拥有和月之女相同的几种天赋。

“你能看到发生了什么吗?”他问。“那里残留的魔法痕迹并不明显。”

女先知抹了抹眼睛,在太阳穴留下长长的眼影痕迹。“可以。我本以为我看见的画面是象征性的。我看见一片阴影从沉睡的阿曼多身上飘过。我看见他消失。我本将其解读为他被格林德沃的爪牙带走了。”

“那怎么不是象征性的呢,”蒂娜说道,“阴影似乎昭示着危险,或者未知。”

“是的,亲爱的。很多同盟此刻都被笼罩在阴影下。它也像猫一样在你们之间梭巡。”

纽特完全僵住了。他的潜意识早先捕捉到了些什么,但现在才清醒地开始思考。

如果落在无花果主人身上的阴影并非象征,他在追踪咒金色尘埃中的所见也属实,那么这意味着一个他非常、非常不愿接受的可能性。

月之女将视线转向他。“是的,”她说。

“什么?”蒂娜问道。纽特无法看她。突如其来的震惊令他的大脑在一片冰冷中停滞。“纽特。是什么?”

“……伏地蝠。”

她神情困惑:“那是你书里提到的阴影生物?它们会……”

“吞噬巫师,不留下任何痕迹,”纽特接过话头。他用拳头堵住嘴,狠狠闭上眼,试着压下胸口猛烈翻滚的恐慌。

伏地蝠。该死的伏地蝠。

“那是场古怪的意外,”他抵着指关节喃喃自语,但脑中立刻意识到两个不可能的要素。“不。不会是的。为什么伏地蝠会潜入城市腹地,专门攻击这个人,而不是成百上千个更易袭击的目标?这从掠食者的角度完全说不通。”

“它一定被训练过,”月之女道,“专门用来猎杀。”

“伏地蝠是第五级别的生物,”蒂娜低声说。

纽特点头,心下的恐慌令他无法对她记住了书里的内容感到骄傲。“是的。不可驯服。无法想象地危险。我只见过一次……”

夜晚渐凉,他的身上却冒出汗来。蒂娜寻至他的手,掌心覆上他的手背,与他十指交叠。

“那一定是用某种方法把它圈禁起来了。有人抓住了它,然后在目标附近释放。”

纽特终于强迫自己出声:“其他人必须被通知到。其他在地下工作的人。你知道怎么联系他们吗?”

月之女摇头:“他们来找我算命,我读取他们的思绪。那些报告,我则直接传过去。很多人几周没有出现了。”

蒂娜点头。“你可能不是唯一的联络员,”她说道,“你不会知道所有的执行人。”

纽特捏了捏她的手。她说得没错,但他痛恨这个事实,因为这意味着除非他们将消息传出去,否则更多人会对危险毫无察觉。

女先知将无花果从胸口托下来,温和地递还给纽特。“我本应将另几个失踪的朋友告知斯卡曼德先生,但既然我们已经理解了阿曼多的命运……”

纽特僵硬地将无花果送回口袋,另一只手仍被蒂娜覆在掌心。他不住地观察着桌面上的物品。整块的水晶。纸牌。“我们不可能找到那些失踪的人了,”他接过话头。

长久的沉默。纽特在一片寂静中拼命克制着想要埋头逃避的本能。

“他应该做一次茶叶占卜,”蒂娜低声说。感谢梅林让她来到这里。他已经完全忘记了。

纽特勉强点了点头。

月之女吸了口烟斗,若有所思地向蒂娜吐了几串烟圈。“好的。但我想这叠牌是给你的,亲爱的。”

“噢,我不需要占卜。”

“你的命运摇摆不定,”先知说道,“你抽一张牌。”

她洗了洗手中的一叠塔罗牌,在桌面上流畅而郑重地铺开。蒂娜捏了捏纽特的手,然后松开他。

“快点,就现在,”她说,“抽牌。”

纽特偷偷望了一眼皱着眉的蒂娜。她将一张牌推向前方。女先知以一种近乎无情的动作迅速翻开纸牌。

牌面上绘制着一座高塔,一道交叉的闪电劈向塔尖。一个女人从侧窗坠落。

在纽特的记忆里,这不是一张令人愉快的牌(译注6)。

“变化,”卢西娅开口,“突如其来。剧变。困境。你生活中的一部分已经崩塌——你的家庭。你的工作。连接你与过去的线一根根断裂。你在向下坠落,一切取决于地面。”

她将牌拢成一叠,再次洗牌。“切牌。”

蒂娜照做了。

卢西娅又抽出一张。死神,逆位。纽特喉头一紧,但卢西娅并没有停下。

“这有两种解读,亲爱的,”她说,“它解释了我所看见的当下的你。你的命运震颤不定。我看见了一条路——我看着你的眼睛时认出一位女性。如果这条崭新的道路不前来交汇,她就是你可能的未来。但前途晦暗不明。”

她又抽出两张牌,放在死神右侧。“星一。这里,新生活的开始。你摆脱过去的枷锁,象征性的死亡。圣杯二(译注7)……”

先知的眼球再次转向后方,动作有片刻柔和。她又抽出一张牌,看也没看就开口:“权杖四。是的。你走来时,我看到的是从这个变化中重生的女性。她很坚强,也了解欢愉。”

她的神情阴鹜下来。“另一条路……”她抽出一张牌放在左侧。宝剑十。“死亡终结你的旅程。如果这注定发生,那它会很快来临。”

纽特抓住蒂娜的胳膊,无法再掩饰自己惊惶的心跳。他的脸颊发烫,恐惧在胸口蔓延。

卢西娅的眼睛转回来,眼白闪动。“但这是新形成的可能。并非注定。”

“我要如何确保它不会发生?”蒂娜有些喘不过气地问。

“亲爱的,”卢西娅说着,再次伸向牌叠。她翻过另一张牌,命运之轮。“这不由你决定。”然后她翻开最后一张牌。宝剑三。她抬眼,直望向纽特。

她的言外之意令他眼前发黑。阴云密布。隆隆的雷声——不,是炮弹的轰炸声。数只蜷曲的黑色斗篷向他袭来。滚烫绝望的羞惭攫住纽特的喉咙。

“茶,”卢西娅锐利的声音响起。“现在喝掉。”一个杯子被塞进他手里,纽特喝下去,毫不在意滚烫的茶水沿着舌头灼痛整个喉咙。卢西娅抓住杯子,开口时语气尖锐。“告诉我你惧怕什么,亲爱的。现在。”

纽特勉强吐出那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你刚刚告诉我蒂娜可能会死。”

“更早之前,”她说,眼睛仍看着茶杯。“失去的自信。过往的恐怖,侵扰你当下的思绪。战争——是的,在你那时。阴影,死亡,你的心仍在流血。上一次噩梦的时间。”

“很多年前了,”他嘶哑地说,“五六年。战争已经过去十多年——我不会经常想起。”

但他喉头发紧,似乎试图堵塞一些连他自己都不愿知晓的事实。

“伏地蝠。”他逼着自己开口。“已知的唯一能驱散它的方法是守护神咒。我……”粘腻阴暗的羞愧在他体内堆积。“我不再能……离开东线后,我不再能够召唤出完全实体的守护神了。”

蒂娜的手扶上他的胳膊:“纽特……”

他摇摇头,痛恨让她知道这些事,但也无法对她隐瞒。“摄魂怪。他们热爱战场。他们以恐惧和绝望为食。我们就在那里——巫师,麻瓜,所有人都一样。一场永恒的盛宴。”他仰头望着拱顶上交缠搭系的深紫和靛蓝色丝绸,试图重拾一些坍塌的镇静。

“我是文雀行动队的一员,”他说。“在敌后追查人们——多数是同盟的下落。我的任务是将他们带回,或者至少带回他们搜集的情报。问题是,当你在敌后遇到摄魂怪,有时……”

蒂娜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守护神会暴露你的位置。”

纽特点头。恐惧在胃里翻滚。“那不是一段轻松的经历。我失去了……太多我前往追踪的人。所有人都是,我想。奇怪的是,我的守护神在战时从未出过问题。那很简单。我总能想到一些足够快乐的记忆。记忆并不是难点。可是现在,当我想施放守护神,我会回想起我频繁施咒的情形,然后……我就回到了那里。摄魂怪和死去的人,那些指望我将他们带回家去的人们。我知道大部分人永远无法活着回去。”

他摩挲着头顶,恨不得能将那些苦难记忆从脑中抓离。

“这并不那么罕见,”蒂娜说道。

“已经过去多久了,十一年?”纽特道。“我早该克服了。忒修斯从没遇到这个问题。大部分文雀也从未失去他们的守护神——至少是活下来的那些。”

卢西娅抓住他的手腕。“不要比较,亲爱的。你有强烈的同情心——对他人痛苦的敏锐。这是你最强大的优点,但也让你失去了你哥哥那样的人所具备的屏障。承载他不具有的伤口并非弱点。”

“或许不是,”纽特说。“但眼下看来的确造成了不便。”

蒂娜将手放进他的掌心。纽特将她的手拉到胸口,双手合握。他想将她整个人都保护起来。可她从不会站在任何人身后。他会尽可能地保护她,但……如果跟踪她的是伏地蝠……

“你必须克服,”卢西娅说。

纽特吞咽了一下:“我想接下来的几天我要鞭打那些糟糕的记忆,直到驯服它们。”

卢西娅皱眉看着他,金色的眼里神情哀伤。“你会获得安宁,亲爱的。欢喜,满足。”

如果我失去蒂娜,就绝无可能。他想着。

卢西娅显然听到了他的想法。她转向蒂娜,叹了口气:“他知道你的名字吗?”

纽特困惑地抬头。他当然知道她的名字。包括她的中间名。

“但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蒂娜呻吟了一声。纽特被突然转变的话题弄得一头雾水,看着她。“什么,波尔蓬蒂娜?”

她用另一只手捂住脸。纽特看见她的脸颊迅速变成前所未见的通红。“那是个家传的名字,”她凄惨地说。“我是会尴尬至死吗?我觉得是。别惦记伏地蝠了。”

纽特想要感到好奇。某种程度上他的确是,但在恐惧和羞愧中,他几乎感受不到其他情绪。

“那是什么意思?”他问。

蒂娜对着掌心喃喃了几个音节。他安静地等待着。最后,她将手从嘴上移开,捂住眼睛,然后痛苦地回答:“是豪猪。”

他反应了一下,然后,一切都不能阻止他微笑起来。梅林的胡子啊,这太完美了。她确实就像一只豪猪。

“我的太祖母因为某些该死的原因被人这样称呼,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呃,这就是我让别人叫我蒂娜的原因。”

“我喜欢豪猪,”纽特说着,用肩膀顶了顶她。

“你还喜欢莫特拉鼠和火蛞蝓和弗洛伯毛虫。”

“没人喜欢弗洛伯毛虫,”他说。

“走吧,”卢西娅说,“你们俩都该离开了。我必须在梦中解读这些问题。当你的命运找到落脚点时,再回来找我。”她将手伸过桌子,在他们起身时,把他们各自一只手抓在掌心。“比起自保,你们能更好地守护对方。不要离开彼此。”

他们趔趄着离开她的棚子,穿过魔法屏障,回到冰凉的空气和远处喧闹的乐声里。纽特感到步伐不稳。他不知该如何站立。如何呼吸。

蒂娜望着她,眼里带着坚强和柔情。他意识到那情绪是给予他的。对他的软弱,对他的羞愧。

她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注视他的双眼。“我十六岁就能召唤实体的守护神。如果附近有伏地蝠,我会把我尖锐的毫针扎进它那愚蠢阴暗的脸。”

“是豪猪吗?”他问道,望着她的眼睛。只有那双眼睛能让他感到安定。“你的守护神,我是说。”

“我的守护神是马,”她回答。“你这混蛋。”

他将她拉进臂弯。“我会和你待在一起,”他说。“直到……我想我们会注意到那个时刻。”

她倚着他,手从他脸上滑至颈侧。他感到她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好,”她应道。“我想提议去一个没有马赛克花砖偷听的地方。我们可能需要聊一聊。”

“你的住处在哪里?”她的头发贴在他脸侧,柔软浓密,裹挟着雪茄烟雾和熏香的气息。

她没有回答。她幻影移形了,而纽特安心地任由她将他们带离。

 

作者备注: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从刚开始写这篇同人时就在等着这段创伤后应激障碍导致守护神失效的剧情了。

啊。

*躺平*

 

【译注】

1. 加兰特(Gallant):作形容词时,意为格外关注并尊重女性的,富有骑士精神的。

2. 易戈尔(Eager):作形容词时,意为急切的,渴求的,迫切想要取得的。

3. 瑞克(Rake):作名词时,指耙子。

4. 高架渠:即卡里奥卡高架渠(Aqueduto da Carioca),别称拉帕拱门,位于里约热内卢市中心的拉帕区,建于十八世纪中叶,起初的作用是将卡里奥卡河的淡水引入城市。

5. 哈利波特维基上显示纽特生于1897年2月24日,蒂娜生于1901年8月19日,因而他们的年龄差约为四岁半,而非六岁。这里可能是作者笔误。

6. 这张牌是“塔”。它是22张大阿卡那牌中唯一正逆位都没有好寓意的牌面。

7. 圣杯二经常与爱情产生强烈关联,近似刚刚开始恋爱、甚至还没有明确恋爱关系的状态。也可以涉及友谊,以及任何人际关系,而这种关系往往是和谐对等,愉快的。


08 May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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